我是个高血压高血脂患者。心脏科的医师每三个月会为我验血,看看降胆固醇的药效果如何。(如果降到以下,就会停药三个月。)我因此知道自己的肝功能指数过高,约一年多的时间从50升到70。
我的医师并不以为意,他认为降胆固醇的药让肝功能升高是必然的结果。他还因此将阿托伐他汀钙片换成了瑞舒伐他汀钙片,希望能减低影响。直到我的脚肿起来,(右脚肿了一个月之后,左脚也跟着肿了起来。)肝功能继续往上飙,他才说:“你还是去检查检查吧!!虽然七十几跟五十几并没多大差别。”(那一阵子,脚抽筋得十分厉害,一直到现在还时常发生。)
因此我到了肝胆肠胃科,验了血,做了彩超检查。我忘不了那位医生在帮我做完彩超之后,神情凝重地说:“你有问题耶!”
接着在核磁共振的检查中,明显地看出,我的右边肝脏已整个被癌细胞覆盖,左边的部份也有二、三颗小肿瘤。这位医生后来以充满悲悯的声音要医院去。临别还双手握住我:“好好保重!”
他丢给我一颗震撼弹之后,又给了我一丝温暖。
我医院做了检查。发现我的大肠也有一个六公分的肿瘤,经过化验证明肝肿瘤是转移过来的。那个很帅的主治医师对我说:“你可能活不长了,比你想像还要快,要跟你的子女说清楚做好交待!”
就这样,我从一个健健康康,看起来没啥病痛的人一下子就成了随时会死掉之癌末病人。(肠癌其实是有症兆的:虽然没拉肚子,但大便次数变多,擦拭时有点红色的东西,颜色比正常的血淡,只是我忽略了,以为吃了降血脂的药,会造成这样的结果。)
我因为有高血脂和高血压,很怕自己活得太老会中风,一直认为能健健康康活着,六十五岁就可以了。去年发现时64岁,觉得还可以接受。但是以这种方式要和这个世界告别,有点错愕,有点感伤。
从那天起,我经常会去听因肝癌去世之歌手薛岳的歌曲。他在临别的演唱会中,用生命唱出的那首歌,一直在我的耳边响起:「如果还有明天,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?如果没有明天,要怎么说再见??
我在美国的女儿获知我生病了,3天内就赶到了家(儿子四天后也赶到)。她对我说:“我就是卖掉一切所有,也要救你!”
在她朋友的引荐下,医师看了我的检查报告,毫不犹豫就收了我这个病人,并安排我住院治疗。
我女儿决定要把我转院,是因为医院对我没什兴趣,很消极地想放弃我。但是她爸爸不同意,执意要我们继续留在那边。
在病房确定之后,我们母女二人就在她爸爸的咆哮声中(电话里)离开了xx医院,仓仓皇皇,忐忐忑忑的转了院。
一路上我还很担心我先生会到大门口堵我们,幸亏他年纪大了,脑筋没那么灵活。医院来,护士长与他做了沟通,他才慢慢改变态度,接受了这个已造成的事实,让我们留下来。我女儿说:“妈妈,你当年生下我,就是要我今天来救你!”让在旁边的所有人红了眼眶。
感谢医护人员没有放弃我,按部就班帮我做化疗,从来也不曾告诉我“随时会死掉”,让我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。(去年七月发现,九月开始治疗。)
以前常听人家说“化疗很可怕”。其实不是可怕,而是有点辛苦。
首先,等候住院通知之期间不知会多久,可能是一天、两天或一星期。在这期间最好都不要出门,如果要出去菜市场什么的,最好九点以前回来。(九点到下午五点都曾接到电话。)如果要到后面做事,要时时倾听有没有电话在响,并且手机要记得放在手边。如果不是自己生病,不会知道癌症病人有那么多,医生有那么辛苦,(门诊病人每次都在人左右)怪不得一床难求。
打了化疗的药物,快则当天晚上,慢则第二天就有反应。恶心、呕吐、失眠、坐立不安、口干舌噪,如果加上标靶的药物,擤鼻涕时还会流鼻血。(持续10天左右。)回家以后,大概三、四天之内会噁心想吐,胃口不好。还有嘴角破裂、手麻、便秘或拉肚子等症状。我做了14次化疗,只吐过一次,口腔也没破,算是很幸运。
我一直担心掉头髮的事。自第三次化疗开始,每一次洗头发都会大把大把的掉,背后也常拣到一堆白发,幸运的是我头发掉的很平均,即使现在稀稀疏疏,还能保持一个发型。老天爷总算对我做了一件仁慈的事。
做化疗最怕血细胞不够,(红细胞、白细胞、血色素及血小板等)。我有一次就因为白细胞不够,打了一针生长激素,后来常常腰酸背痛;另一次就因为白细胞太少感染了什么,发烧10天,没办法如期做化疗。
我后来到处请教别人要如何提升白细胞,要不然我的化疗路似乎要走不下去了。幸好我朋友的先生把他的经验传授给我:用糯糙米(含有糯米成份之糙米)一杯,和二、三块猪尾骨熬一锅粥,尽量多放水。我就这样每天喝四碗,从此就没有白细胞不足的问题(只有一次因为偷懒没按时喝)。
曾经有一位同病房的先生,(长得很高大,相对的照顾他的太太就很娇小。)他的白细胞只有-,必须要打二、三针生长激素才能达到标准。我很想告诉他我的解决办法,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再碰到他们。
另外,我还用甜菜根打汁补血。血色素由8.1增至10,虽不很理想,总算有提升。再其次我每天喝xx素增加营养,希望有健康的身体,撑到化疗结束。
我虽自嘲为孤独的老妈,但在抗癌的路上我并不孤独。
我在美国的子女天天打电话给我,为我加油打气,每二、三个月还会回来看我一次,并带我出去旅游。女儿常常说:“妈妈,你赶快把病养好,到美国来跟我住。”
这已是一个圆不了的梦。
我一生都在国内,但是从没机会去语言的环境中练习说出流利的话。我一直期盼,能到美国去待一些时日,而这场病,让我的期盼落空了。
每当我的子女、朋友问我或问医生:“什么时候可以开刀?
医生无语,而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知道::我根本不可能开刀!化疗是我唯一能走的路,我就是靠它延续了我的生命。至于能延续多久,我想连医生也不知道。我十分明白将来会有那些状况发生,但在这之前我仍然是个很健康的人。
所以,我亲爱的家人和朋友,请你们不要太为我担心。这一路上因为有你们的支持和鼓励,我一点都不孤单和害怕。反而是因为大家对我太好,让我十分惭愧。
我脾气不好、耐心不够;年轻时心情不好时会骂人、打小孩;我能力不足,未能在妈妈去世后好好照顾弟妹;我平常疏于问候亲友,忙于应付自己的人生,却总是在需要的时候,请求大家的帮助…。我不是个贴心的人,缺点很多,不值得大家对我这么好。
如果还有明天,我会活得充实而快乐,如果没有明天,就潇洒走一回吧!至于那些没办法处理的事、无法实现的梦,就让它们随风而逝,将缺憾还诸天地吧!